即使这件事发生在16年前,今天的我们,听到后依然会感觉到震撼。这是一个因伟大的选择而诞生的感人故事,谭叔却又不得不暂时放弃,因为它不算新闻。还好谭叔有这个公号,想怎么写就怎么写,今天就以公号文章,作个纪念。
2000年,4个来自苏北沭阳县的失业青年,年纪在18到21岁,潜入南京市玄武湖畔的金陵御花园偷窃。当他们闯入德国人普方的家中时,很快被这一家四口发现,双方语言不通,慌乱间,青年人将一家四口全部杀害。两小时后,凶手4人即被抓获。
遇害的普方一家人,1998年落户南京。男主人于尔根·普方时年51岁,当时是扬州亚星奔驰合资公司的德方代表,他的妻子佩特拉·普方比丈夫小11岁,是一位全职太太。他们的一双儿女,15岁的女儿桑德拉和13岁的儿子托斯腾,都是南京国际学校的学生。
他们遇害这一天,是2000年4月1日(西方愚人节),以至于普方的很多友人听到噩耗后惊呼:天哪!这是恶作剧吗?
然而,庭审现场的情景却让他们更加震惊。普方的亲友看到,4名凶手看起来就像刚刚逃出课堂、爱搞点恶作剧的孩子。他们穿着土气,满脸显露着没有见过世面的窘迫,以及做错事的惊惶。
于尔根·普方的母亲当时做出一个决定,写信说服中国的地方法官,不要判处这4个青年死刑。 ,也有德国记者转达了普方家属希望宽恕被告的愿望。:“中国的司法机关是根据中国的有关法律来审理此案的。”最终,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死刑的判决。
“我们觉得,他们的死不能改变现实。”德亲的这句话,被当时社会新闻记者们竞相转载。
在悼念会上,朋友们聚在一起追忆普方一家—— 大家都忘不了,这是多么善良的一家人,普方先生个子高大,与人说话时,永远是慢条斯理地,朋友们几乎没见他发过火;普方太太是全职主妇,朋友们每每造访普方家,都是她热情招待。普方一家都乐善好施,曾经有一对从非洲来的年轻夫妇在南京上大学,妻子怀孕后无力负担生活,全南京的外国人都去帮助他们,这其中,最积极的就是普方一家,尤其是普方的女儿桑德拉。
“或许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基金会,专门帮助上不起学的孩子。”有人提议。
“对,如果他们曾经好好上学,就有可能获得一份工作,生活多些机会和希望,或许那样就不会行窃,更不会去杀人。”有人附议。
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在场人士的共同支持。他们认为,如果普方家还有人健在,一定也会赞成,甚至会是最积极的参与者。
事情就这样决定了:基金会的主要支持对象将是苏北贫困地区;扶助目标,是让穷困孩子们都能够完成法律规定的九年制国家义务教育。
“社会不公和缺乏教育是滋生犯罪的土壤。”这成为普方基金会的共识。
由于种种原因,单独成立普方基金会没有得到批准,普方的朋友们转而与南京爱德基金会合作,成为爱德的一个项目,自己转而自称为“普方协会”。
一批批国际友人一直在接力完成这件事。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,已不是当年协会创立时的参与者,甚至并不认识普方一家,他们把在中国期间参与普方协会、为中国贫困儿童募捐,作为自己人生之旅的一个有意义的片段。
事实上,绝大部分受资助者也并不知道普方基金会背后的故事。
“我们并不想传达这样一个理念,因为一家德国人不幸遇难,我们就要资助凶手家乡的孩子,”茱利亚说,她是目前普方协会内部,唯一认识普方一家的人,“我们想让大家知道的是,教育,能够成就人的一生。”
但普方仍然被以某种形式被纪念。
每年4月,普方一家遇难的这个月份,是“普方之夜”慈善晚宴的举办时间,地点是由南京国际学校免费提供的,晚餐也是由在南京的外国餐厅无偿赞助。每位来宾需要购买一张门票,入场券、兑奖券、拍卖等募集的款项将直接惠及普方学子。
另一场颇有意义的活动,是每年12月,南京国际学校校园里会竖起一棵爱心树,树上挂满卡片,每张卡片上都写有一个接受普方项目资助的孩子的名字,师生们路过这棵树,会挑选一张卡片带回家,给卡片上的孩子精心准备一份礼物,放回树下。他们把这棵树叫做“Giving Tree”。 一个月后,苏北的孩子们就会收到这份来自异国同龄人的新年祝福。
这样的交往已经持续了好多年,只是两地的孩子都不太清楚,这项活动始于何时,又是为了什么。
谭叔能够感觉到,普方协会志愿者们之所以长此以往,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,他们认为该做,应该这么做,就去做了。就这么简单。
本打算就此写一篇报道,却面对一个最大的难题——找什么样的新闻由头?
首先,这并不是“新近发生的事”,算不得新闻;其次,普方协会有什么新变化吗?好像也没有。
爱德基金会的赵静文老师说,如果说有变化,那就是有不少中国人也开始加入普方协会的慈善活动,资助活动开始以高中生为主。2016年下半年开始,普方协会的项目资助308名学生,其中有50名来自安徽金寨。其他的,一如既往!
“普方协会并没有希望孩子将来学成后能回报某个人或某个项目,只希望他们知道,社会上有这样一批爱心人士,在帮助他们努力完成学业。仅此而已。”
显然,要把普方的故事再次通过新闻的形式表达出来,还得再等契机了。谭叔相信,不管普方的母亲当初写信呼吁“刀下留人”,还是普方的亲朋好友决定以普方的名义帮助贫困学子完成学业,都不是为了新闻报道,更不是图什么虚名。他们认为该那样做,就做了。
回想这些天被“罗尔事件”摧残的七荤八素的脑袋,只觉得普方的故事,能够让人神清目明。“罗尔事件”,怎么说,都有一定道理,但怎么说,也都没有道理。已经无力参与其中博得任何赞同或非议,只想说出因普方的故事带来的感动——普方母亲和普方协会志愿者的故事,怎么说,它都会震撼着你,即使一百年,一千年之后。
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普方的母亲那样作出选择,能有那样的选择,绝非常人,而几乎可以为圣人了。同样,不是每个人会像普方的亲戚朋友那样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纪念普方,他们已经是这种精神的信徒。
以前总以为宽恕是无力的。可今天看来,它强力地震撼着我,而且会一直震撼着我们。因为,即使我们不能为圣,信仰总是有的。(图片来自网络)